何夜生光

第七章 夕苑・忘忧茶

    东华水族的祭祀仪式上，族长用测灵晶寻到了族中最具天赋的人。不是东华太子，是洛溟。

    一时间洛家风光无限，门庭若市。

    长期安定的生活让夕苑放松了警惕，忘了自己的本职是预言。

    洛家惨遭灭门之祸，一夜之间在大火中化作废墟。

    “溟，保护好你妹妹和阿归！”

    然后洛家人义无反顾地冲入火中与敌人厮杀。他们是洛家的希望，为了护他们离开，洛家再无一人生还。

    他们逃了，死命地逃，逃到天涯海角。只是没带上她。

    “阿归，别跟着我们，回天玄神族吧。”夕苑拼命摇头，洛溟又说，“那才是你的家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过我是你的家人的！”手指快速滑动，抹匀了滴下的泪珠，“你不要阿归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你不姓洛。”洛溟打昏了想要帮忙劝解的洛汐，收回了被紧紧攥住的手，用法力在身前写道，“回去吧。天玄神族的人就快到了，他们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和他们串通好了？”夕苑亦用法力写道。

    “他们曾找过母亲，只是当时我没同意。”

    所以当初洛溟说：“阿归，如果将来你恢复记忆了要回家，我们不拦你。”

    原来，他早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“那你现在怎么就同意了？”

    “你的病好了，可以照顾自己了，出门也不会受欺负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？”

    “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！不要！”夕苑紧紧攥着洛溟衣角，“难道你对我就只有怜悯与同情吗？！我不信！我不信！”

    “天玄神族有你的富贵繁华，你不该与我们一起颠沛流离。”

    “富贵繁华有什么用？那不是我的家！不是啊！阿归只想和你们一起，再苦再难都没有关系！溟哥哥，你不可以不要阿归！不可以！不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归，听话！”

    “不听不听！阿归不听！”夕苑取出那本画册，一页一页翻给洛溟看，泪水浸透纸张，晕散了颜色。“溟哥哥，这张，你接阿归回来；这张，你告诉我我以后叫阿归；这张，你教我下棋……溟哥哥，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？”

    画册散成漫天光点，她抓不住，只能绝望地看着它们彻底消散，不留痕迹。

    “不要！”许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了，只发出野兽一般的哀鸣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的声音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很难听？”

    洛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反而说：“你是天玄神族的夕苑圣女，而我与小汐只是逃犯。往事已随风，圣女不必执手不放。”

    “九年三月零七天。”夕苑每日都在记，记他们相识了多久，记他们的点点滴滴。然而对于拥有千万年寿命的神族来说，九年不过是刹那芳华。

    可即便只是昙花一现，仍足以叫她铭记一生。

    “九年多的悉悉相伴，岂是说忘就能忘的？”夕苑惨笑一声，族人们的气息越来越近了。

    “那好。”

    夕苑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，谁料洛溟竟取出一盏茶和一粒小石子，问：“你选哪个？”

    忘忧茶与忘忧石——东华水族的特产，专叫人忘记最难忘的那个人以及有关那人的一切。

    “有区别吗？”水族人果然绝情，连点回忆都不愿给予。

    “有。”

    忘忧茶是主动忘记，忘忧石是辅以忘忧术强制忘记。

    夕苑选了忘忧茶。

    “溟哥哥，再叫我一声阿归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阿归……”他的声音很好听，可惜她再没有资格听了。

    洛溟，我恨你！

    夕苑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夕苑昏过去前看见洛溟又干了一件事：使用忘忧石和忘忧术，强行封了他与洛汐关于自己的记忆。

    她问他原因，他答：“我们本就不该有所交集。”

    若是如此，当初洛溟就不该救她，更不该带她回东华水族！

    他欠下的债，却要她用一生来偿还。

    

    到了如今，夕苑是神王麾下，洛溟是神王的最大竞争对手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害风浅，凤凰之心有涅槃之效，不欺瞒是我的职责。再者，你以为这点神王会不知道吗？”

    他们再没有说话，专注地下棋，胜负之势逐渐显露。

    “洛溟，认输吧。”

    黑子再次落下，竟是杀劫。

    血痕出现在洛溟指尖，洛溟惊疑地看了她一眼，然后摇头，竟引了元神入局。

    夕苑自然是奉陪到底。

    

    夕苑是天玄神族的圣女，出身高贵，少与世接触，所以作战经验不足，九年前下山历练遭奸人所害，失了部分记忆。

    这是回族后族中长老告诉她的。

    “是谁？”夕苑淡漠地问。

    这才是真正的她，稚嫩小脸上是生人勿近的万里寒霜。那段记忆被遗忘了，她被洛溟温暖起来的心灵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。

    如今她的实力和身体状态再不像以往那般孱弱，圣女之位异常稳固，这就是她的家族。

    “是东华水族的一个分支，已被灭了，只余两个余孽，叫洛……”

    “杀了，不必再回复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洛溟受伤了，伤得很重。

    夕苑的实力本不及他，只是入了幻心棋局的人若是走不出那幻境便只能任人宰割。

    洛溟在笑，虽然弧度很小。

    是想起风浅了吗？夕苑自嘲了一声，撤了杀劫拂袖离去。

    夕苑是恨着洛溟的，却还是忍不住为他一次次忤逆天意，将他困于此地。

    即便洛溟从未正眼看过她，可她爱他，这理由便已足够。

    夕苑不知道的是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，洛溟眉心处闪现着一道红色符纹，然后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后来绫墨救了风浅，但风浅因洛溟未能守约而怪罪于他，夕苑听说后只是冷笑。洛溟若是去了，便只有死路一条，风浅什么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洛溟骗来天心羽换取神王的黄泉珠，最后得了冥刹的长明灯。

    夕苑苦涩一笑。洛溟爱风浅爱得太深，竟不惜与魔族交易。可她又何尝不是呢？以身犯险替他抹除所有蛛丝马迹，生怕神后发觉而找借口对他发难。毕竟神后盯着洛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
    洛溟与风浅没有结局乃是上天注定，自己却一次次替他改命。尽管洛溟不会知道，尽管他不可能开口感谢。

    自己也是个痴人啊。

    当夕苑听说风浅要嫁给旸钧时她几乎惊呆了，这女人要将与她有婚约的洛溟置于何地？！

    夕苑为洛溟觉得不值，风浅除了爱什么都没能给他，就连那爱，对他也是伤害。夕苑不理解风浅为何那般重视自己的家族存亡，如若是她，她可不管那所谓的家族，只求能与他长相厮守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废物！两百年了都没有抓住当年陷害本圣女的洛家余孽？！”当年的夕苑尚不过三百岁就有了上一代神师的尊赫，这一天突然想起此事问起那两个人的下落时，不料这些族人竟如此无用。

    “回圣女，东华太子同样在追杀他们，却不允许我们插手。”

    夕苑亲自下山了，她到想看看是何人有那么大的能耐，居然能在天玄神族和东华水族的追杀下逃了两百年。

    下山后夕苑遇到了出来历练的人族天骄程挽，两人都心高气傲，谁也不肯相让，硬要较个高下。纠缠了许久仍然难分胜负，就在她们都打算就此罢手打道回府时，崖下重伤昏迷的男子吸引了她们的目光。

    男子白衣胜雪，容貌惊为天人，虽狼狈至极，亦叫人移不开眼睛。

    程挽一招击毙他身侧的魔兽，上前去踹了踹他，问：“喂，你死了没？”

    夕苑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。

    所以夕苑决定救他，程挽不愿输她也留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的伤势逐渐好转，只是元神受了创，离清醒还有些时日。

    夕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，只要一靠近这个人，心头就暖暖的，可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淡淡的哀伤。

    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？

    程挽与她不打不相识，成了好友。她的魂不守舍引起了程挽的注意：“看上这小子了？”

    夕苑摇头否认：“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，像是以前见过他，却偏偏想不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天玄神族圣女吗？运用你的天赋能力看看他的前尘不就好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还没有修炼到这个地步。”

    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，有时候夕苑都差点忍不住想要拨开他散乱的发丝好生看看他的模样。

    她一定是入魔了。

    夕苑想要一探究竟，预言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。

    他就是长老说的曾对她下毒手的洛家余孽洛溟？

    “他像坏人吗？”夕苑问。

    “哪里像了？”程挽有些吃惊，“坏人怎会有他身上这种气质？”

    与其相信族中长老，夕苑更信自己的直觉。那些老家伙一定有事瞒她！

    让夕苑难以接受的是，这家伙将与两个人有感情牵连，一个是她自己，另一个是个叫风浅的女人。

    水族人都以专情出名，自己竟遇上这么一个奇葩。

    夕苑的身份决定了夕苑不能爱人，夕苑也不允许自己和别的女人争同一个男人。所以她选择了离开，从此再不相见，所以她要亲手断了这份缘。

    “走了？”

    “他的有缘人是苍梧凰族的风浅，我不该涉足。”

    “风浅？”

    “恩，走吧，他快醒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早知如此，她当初就不该放手。如风浅自己在苍梧山所说，风浅她不配，她高攀不起。

（未完待续……）

那句“风浅？”“恩，走吧，他快醒了。”让洛溟误以为当初救他的人中有一个叫风浅……所以神后诞辰宴上就直接注意到了风浅。其实这场爱情中，风浅是胡乱猜测，洛溟是不解释，夕苑是不争取，才有了这样的结局_(:з」∠)_